本文作者:佛系玩家

大英博物馆古印度展:古老的崇拜生生不息

大英博物馆古印度展:古老的崇拜生生不息摘要: ...

印度教象头神伽内什(Ganesha)可爱、顽皮的形象从何而来?佛陀与耆那教觉者那安详的面容,又受何启发?

澎湃新闻获悉,大英博物馆近日推出的新展“古印度:生生不息的传统”将时间线追溯至两千多年前,探讨印度教、耆那教与佛教艺术的起源——它们根植于古老而强大的印度自然灵力崇拜,并追踪这一艺术如何穿越印度洋、传播至东南亚,又沿丝绸之路扩展至东亚地区。这是一场真正充满神秘感的展览。神秘不仅体现在展陈中迷雾缥缈的灯光与色彩,更在于这场展览所赞颂的,是生命本身。

大英博物馆展览现场

大约两千年前,印度艺术经历了一场由佛教引领的变革,原本神秘抽象的艺术形式,转而变得极为擅长表现人的身体,以及灵魂。

在这场空灵而感性的展览中,走到大约三分之一处,你会看到一群熙攘却和谐的朝圣者与献礼者,这种转变便清晰可见。两匹载着朝臣或商人的马被生动描绘。他们的身体和面孔充满生机,仿佛置身一场喧嚣的嘉年华,但这股人声鼎沸却被安排得有序而宁静。

这是一件佛教艺术的杰作,内在的和谐正是由此而来:展览中的这组精彩浮雕作品出自阿马拉瓦蒂大塔(Great Stupa of Amaravati),由东印度公司在19世纪初期发掘,现归大英博物馆所有。佛塔是一种圆顶结构,供奉佛教或耆那教的圣物,可能模仿史前的土丘而建,但这座佛塔在公元1世纪被精美的图像艺术所装饰。佛陀的形象则出现在石块更远处的部分,高大而静止,超然于众人。

来自阿马拉瓦蒂大塔的石灰石鼓形浮雕板

在这件作品创作之时,由释迦牟尼所开创的佛教已经历约五百年,并正引领着一场世界艺术史中最具影响力的文艺复兴之一。展览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揭示了这一艺术真理。它并不纠结于风格变化或王朝史的细枝末节,而是讲述了一个充满激情的故事,关于古代印度的三大宗教——印度教、耆那教与佛教——及其历久不衰的生命力。在展览中看到当今这些信仰的实践者,在影像中分享他们的虔诚。这是一种极其直接的方式,吹散覆盖在这些古老艺术上的尘埃,真切地感受到它所蕴含的生命力。

印度教和耆那教的信仰比佛教更为古老,但佛教在叙事艺术上取得突破之后,它们也同样走向了精彩纷呈的具象表现。这是否可以粗略地理解为一种竞争?至少可以说,是一种对话。也许展览中的一些耆那教雕像会被误认为是佛教的菩萨。实际上,这些身姿修长、轻盈摇曳的形象,体现的是耆那教苦行主义的理想——一种普遍慈悲的理念。

砂岩阿耶迦帕塔(“敬奉石板”)——第二面砂岩,印度,公元200–400年

然而,最宏大、最壮观的艺术转型是由印度教实现的。你几乎找不到比象头神伽内什更友好、更富人性(又富悖论性)的神祇了。这场展览中,一尊约公元1100至1200年的伽内什雕像,在艺术技术上堪称奇迹——雕刻者精准地将大象的头部与人类身体融合在一起,二者都细致入微地表现出来。但更打动人的,是那份悲悯之感,是当时的艺术家对大象智慧与敏感的直觉把握。在这里,伽内什不仅是神圣的,更是令人怜爱的。

公元750年,印度伽内什砂岩雕像

这种动人而亲切的艺术,与早期那种黑色石质湿婆可谓相去甚远,印度的神圣艺术并不回避情色主题。从公元前300年起的小雕像和浮雕中,我们就可以看到对雅克希(Yakshi,即自然女神)的描绘,女性的生殖能力在三大宗教的艺术创作中被同时加以礼赞。在阿马拉瓦蒂大塔的另一幅浮雕中,《佛陀诞生》的场景描绘了乔达摩(佛陀)的母亲摩耶夫人。她卧于床上,姿态婀娜,在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奢华的姿势中分娩。

石灰石浮雕板,雕刻着四个与佛陀早年生活有关的场景,来自印度阿马拉瓦蒂大塔,公元1-100年。

在很多时候,宗教意味着克制。但在印度,它是一种华丽的融合——人类与大象,精神与肉体,梦境与现实的融合。这些宗教中流淌的是生命本身:它们并不与生命对立。而这种对于现实的渴望——在理解宇宙、死亡与欲望的过程中寻找“法”(dharma)——也许正是印度宗教之所以具有强大传播力的原因。

《佛陀像》,中国,约公元701–750年

许多人并不将佛教看作一种“印度的宗教”,因为它传播得太远、太快。这场展览中最迷人的作品之一,是一幅佛陀丝绸画,画面以浓烈的红与绿构成梦幻般的世界,绘于中国敦煌附近的洞窟中,时间为公元8世纪。而在同一个展厅的附近,还有一尊来自爪哇的象头神像——那是印度教落地生根的诸多地区之一。

这是一场真正充满神秘感的展览。神秘不仅体现在展陈中迷雾缥缈的灯光与色彩,也不仅在于你所遇见的奇迹,如漂浮在阴影中的娜姬妮(nagini)蛇神女像,更在于这场展览所赞颂的,是生命本身。

附:展览策展人Sushma Jansari讲述印度宗教艺术

耆那教艺术:觉悟导师、神圣侍者与圣洁符号

耆那教的宗教艺术以表现二十四位觉悟导师(称为提尔坦卡拉,Tirthankaras)为中心。最早可以确认的人形提尔坦卡拉雕像,大约在两千年前,于印度北部古城摩偷罗(Mathura)的工坊中、使用粉红色斑驳砂岩雕刻而成。这一艺术创举标志着印度宗教艺术的重大革新。一件可追溯至公元3世纪的古代雕塑,至今仍可辨识其为提尔坦卡拉,其关键识别特征是胸前的神圣符号——无尽结。

带有光环的提尔坦卡拉,砂岩,印度,公元200-300年。

提尔坦卡拉的形象受到早期自然精灵与神圣蛇灵形象的启发,并融入其中的元素。例如,每位提尔坦卡拉都有男性与女性自然精灵作为侍从。在耆那教的故事与艺术作品中,蛇类具有守护意义。第23代耆那教祖师(提尔坦卡拉)巴湿伐那陀(Parshvanatha)曾在入定时遭到恶灵降下暴雨并派遣一群鬼神袭击他。此时蛇灵达罗楠德拉(Dharanendra)以蛇伞护顶,将其庇护。这个传说也常见于关于提尔坦卡拉的艺术表现中。

蛇伞护顶的巴湿伐那陀,青铜,印度,公元1300–1400年

所谓阿耶迦帕塔(ayagapata,“敬奉石板”),最早可追溯至公元前2世纪,是用于崇拜的方形砂岩石板,上面雕刻着提尔坦卡拉、神圣形象与宗教符号等图案。这类石板也与自然精灵崇拜有关:它们最初可能是供信徒在树下祭拜夜叉(yaksha)与夜叉女(yakshi)时使用。阿耶迦帕塔上常刻有捐赠者的铭文,而这些捐赠者中多数为女性。

这块砂岩石板的两面是在不同时间雕刻的。最初的一面是阿耶迦帕塔,约制作于公元1世纪,其装饰带可能象征耆那教宇宙结构,图像中包括一位天界仙女走近一位打坐的提尔坦卡拉。数百年后,约在公元三至四世纪,石板被翻转,在另一面雕刻了一位盘腿坐于狮子宝座上的提尔坦卡拉形象。

砂岩阿耶迦帕塔(“敬奉石板”)——第一面 砂岩,印度,公元1–100年

佛教艺术:从象征符号到人形佛像

佛教艺术以描绘佛陀以及其生平场景为核心。最初,佛陀并不以人形出现,而是通过符号象征,如脚印、空宝座、菩提树等来代表。这块石灰石浮雕板可追溯至公元1世纪,雕刻了佛陀早年生活的场景。在右下角的场景中,摩耶夫人以夜叉女的姿态站立,生下悉达多王子(后来的佛陀)。左下角的场景中,婴儿被呈献给家族守护神——一位从树中现身、腹大如鼓的夜叉。两个场景中,悉达多的存在都通过包裹布上的小脚印来象征。

石灰石浮雕板,雕刻着四个与佛陀早年生活有关的场景,来自印度阿马拉瓦蒂大塔,公元1-100年。

佛陀的首批人形雕像出现在犍陀罗地区(今南亚次大陆地区的巴基斯坦北部及中亚细亚的阿富汗东北边境一带)。目前已知最早的雕刻可追溯至公元2世纪。这件约公元100年制作、嵌有石榴石与绿松石的金质圆筒形舍利容器上,可能展现了可确定年代的最早人形佛像。容器上的铭文表明,这件圣物由一位名为希瓦拉克希塔(Shivarakshita)的人捐赠,他还捐赠了保存该物的石匣,以及一些钱币和珠子。铭文记载,此容器曾安放佛陀的舍利。

比马兰圣骨函,金质镶石榴石,阿富汗,约公元100年

展览中此部分的许多雕像来自位于印度东南部的阿马拉瓦蒂佛塔,这是座宏伟的佛教纪念建筑,原直径近50米。从公元前3世纪至公元3世纪,其建造、装饰、扩展与翻修是项耗资巨大的工程,得到了无数慷慨捐赠者的资助。佛塔铭文揭示了众多捐赠者为女性,其中包括这块现已破碎、原高逾三米的穹顶浮雕石板。

阿马拉瓦蒂佛塔的石灰岩穹顶板,印度,公元50–100年

印度教艺术:从象征性崇拜到多臂神像

印度教艺术以神祇的形象为核心,这些神自古以来便通过象征性方式存在,并通过自然界中可见的元素加以崇拜。

如同耆那教和佛教的一样,约两千年前,印度教神祇也开始以人形出现,并融入自然灵的视觉语言。这件早期女神青铜像拥有与夜叉女相似的特征,如花冠、繁复的珠宝和丰腴的体态。她也标志着印度教神像艺术在公元1世纪发生的重要转变:通过创新加入手持各类圣物,使信徒能够识别神祇及其属性。这尊女神现已断失两臂,另一只手也遗失了原本握持的圣物,因此已无法准确辨认她的身份。

印度女神铜合金像,约公元1至100年

几百年后,约在公元320至550年间,建筑艺术也发生了革新。用以安置神像、砖石结构的神庙开始出现。这些壮观的庙宇不仅雕刻精美,还饰有叙事浮雕,讲述《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等印度史诗的故事。这块手掌形状的陶制浮雕板描绘了一位猎人,头发缠结、肩上扛着一根披有鹿皮的竿子。这很可能是来自《摩诃婆罗多》中的湿婆神,化身为基拉特族猎人的形象。在故事中,湿婆以猎人之身考验英雄阿周那的品格,并奖赏其苦行精神。

印度陶板,描绘化身为猎人的湿婆,约公元400至500年

走出印度

从公元1世纪起,佛教与印度教的信仰艺术逐渐通过海陆贸易网络传播至中亚、东亚与东南亚。来自印度的神圣图像与宗教观念被吸收并改造,结合当地信仰与风格,诞生出独特的宗教形象,但又保留诸如佛陀头顶上的肉髻等核心特征,使来自不同地区与文化的人依然能够识别出这些神。

以中国一块6世纪的陶质浮雕板为例,佛陀在一座印度风格的拱形凉亭下冥想——此种风格受到印度可携式宗教画作与雕像的启发,这些物品由僧人和商人带入中国。树木象征佛陀的圆寂与解脱轮回,中国创作者则用本土松树取代了印度的娑罗树。

描绘佛陀的陶质浮雕板,中国,约公元500至600年

佛教约公元6世纪经中国传入日本。这幅绘画是19世纪对7世纪壁画的摹本,可能描绘了莲花宝座上的弥勒佛,两侧环绕着菩萨、天王与僧侣。这一场景灵感源自古犍陀罗图像——有文献记载印度僧侣曾赴日弘法,例如736年抵达日本的菩提僧那(Bodhisena)。

樱井弘云(1840年–约1895年),悬挂式卷轴画,描绘日本法隆寺金堂第九壁的图像。此为1880年所绘复制本,原作创作于公元600至700年间。

从公元7世纪起,印度教象神伽内什在东南亚也广受欢迎。这尊爪哇火山石雕像制作于公元1000至1200年间,保留了一些传统印度特色,如断牙、斧头与念珠。然而,爪哇艺术家往往以骷髅饰品装点他,并让他手持空碗,说明其在当地被赋予了不同的理解。

火山石制象头神(伽内什)雕像,爪哇,印度尼西亚,公元1000–1200年

这些源自印度宗教的图像与建筑至今仍是全球近二十亿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展览的策展团队与英国的耆那教、佛教和印度教社区合作,将当代的宗教实践融入展览之中。

展览将持续至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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