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独山：一周城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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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江浙地区的其他自然村相比，位于遂昌县西南山区乌溪江畔的独山村既典型又特殊。这里有山有水、有文物也有文化，但相比同属丽水的松阳等地，独山村的自然禀赋又有点成为“发展”的阻力——这里距离遂昌城区（最近的高铁站）大约60分钟车程，距离省会杭州则需要3-4小时车程。

但就是在这样一个交通不便、也没有大量资本和商业进入的浙西南山村，近几年依靠多方合力，不仅将村落千年传承下来的文化资源不断发扬，也与不少艺术工作者合作，以独山为媒，孕育出艺术佳作。不少异乡人慕名而来，给村子带来活力的同时也为村民带来实在的好处。

独山村和在此进行的乡村实践有什么特点？是什么吸引大家来此？近日，笔者探访了独山村，本期回顾将分享当地自下而上的可持续乡村实践。

（本期主持：王越洲）

近期回顾

跨过乌溪江上的大桥，进入独山村的马路旁有一条曲折的小路挂在天马山上，这是一条百年来进村的老路，曾任遂昌县令的汤显祖等文人士大夫们当年就由此到访遂昌。此路虽然直线距离不足300米，但转折、挑台、入洞、悬挂，高低起伏，极尽变化之能事。独山下的乌溪江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崖壁也有了小赤壁的美名，也有学者认为，这里是涵养心性的家族园林。

独山村的进村古道和小赤壁，初极狭，而后豁然开朗，这里亦是叶氏家族悉心营造的家族园林所在地

和不少浙江著名古村落一样，独山村也因北方大族为避战乱迁徙而兴。南宋时期，尚书左丞叶梦得之曾孙叶峦认为此地山奇水秀，风光一绝，于是决定从松阳县古市镇卯山迁居于此，并扩大村落。至今，《平昌独山叶氏宗谱》共12卷藏于遂昌县图书馆，村内叶氏宗祠每年都会有族人回来祭祀。家族祭祀集中体现了传统乡村文化的信仰意蕴，是一族人的精神家园，也是独山此地的独特性所在。

《平昌独山叶氏宗谱》中对于独山村地景的描绘，可见叶氏家族对于天地的想象和对于所在这片栖息地的希望

独山村内明清时期的典型建筑和路网结构保存完好。有学者认为，独山在地形上难能可贵的地方是，独山“之江”形态所营造的“天门”和“地户”格局未曾大变，天门与地户居中的位置就是绝好的宝地，天马山和笔峰山护卫着村落，在乌溪江江面和江对岸看不到村子，烟霞锁隐为佳。

今年5月，筹备已久的独山村规划展示馆和驻地艺术作品陈列馆陆续对外开放，前者展示政府、学校、艺术家、民间等各方参与独山村保护更新的历史、现状和未来规划；后者展示艺术家在本地的驻地创作成果。两馆的策划筹建历程中，都有着外来者何春寰的身影。

今年5月新开放的独山村规划展示馆，关于独山村保护更新的历史现状和未来规划有了一个记录的存放的场域

何春寰从2020年开始担任中国美术学院艺术教育与管理学院客座教授，2021年她第一次到独山村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地方太美了，“年轻时有读过关于宋画的书，在这里有了实景地的感觉”。一年后，她来到独山村开设了驻地工作室，与各方协力，借助文化艺术的力量，助力独山活化创生。

何春寰是较早将美国公共艺术实践介绍到中国的策展人之一，2008年至2012年，她出任台北故宫博物院文创运营部门总经理，4年时间不仅推出了“朕知道了”等爆款文创产品，一改台北故宫博物院30年保守经营的状态，也让观众来到博物院的理由扩展至展厅之外，不仅仅是文创产品，咖啡厅、餐厅甚至卫生间都能成为文化目的地的一部分。这一理念也延续到了遂昌独山村的营造过程中，她称之为“生态博物馆”。

这里的“生态”不是指动物、植物等狭义“生态”，而是一个地方从过去到现在和未来总和的有机连接。何春寰认为，世界是不断发展的，博物馆的历史如果要延续下去，那其中所展示的内容就要不断向前看，既把以前的东西挖掘出来，也要找当代人去做转化，呈现给未来的人看。

独山村民居与背后山脉的关系，东西山为屏

遗产保护学术讨论中有“活态保护”的概念，强调将文化遗产置于动态发展的文化空间中，通过持续性传承、保护与自然延续实现整体储存。毫无疑问，独山村属于此列。

早在1991年，“东西山为屏，南北水为界”的遂昌独山村就被列为浙江省三个历史文化保护村落之一。村内除了古民居，还有明代时期就伫立在村口的全国文物保护单位隆庆石牌坊，村子又地处九龙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文保单位和生态红线加之地处偏远，独山一直没有、也无法大规模开发。

明代时期就伫立在村口的全国文物保护单位隆庆石牌坊

何春寰认为，独山没有富余可供开发的土地，就没有房地产可以做。它无利可图，有的就是历史和文化，这是它的强项。但它的弱项是基础运营和服务体系。所以她和县政府达成共识，要对村内的基础设施（硬件）进行修缮和保护，包括民居、道路、公共空间等。她把这些看作是生态博物馆的常设典藏，典藏有了之后，新的典藏就是当代人创作的作品，这也是何春寰几年来积极引介海峡两岸学生、艺术工作者来独山考察和驻地创作的原因。

当然，进入一处陌生的地方并不会一帆风顺，村民起初对于外来者总是带有戒心。对于这点，何春寰也早有心理准备，她花了三年时间来获得当地人的信任。她并不急于达成自己的目标，而是经常换位思考，找到村民在意的点是什么。“我在这个村里做事，永远是分五步、八步、十步，比如先替村民争取到一笔预算，先把村民要的凉亭、公厕，甚至马路修好，他就会觉得你这个人好像还可以。”接下去再慢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为了更好地修复更新古宅不断试色，力求与原来墙面的颜色接近

随着外来访客越来越多，独山村方圆几公里之内的民宿产业和鱼头一条街已渐成气候。何春寰认为，村落保护的目的是给村民带来未来的商机，但运营的机构需要保持非营利的属性，村民的收入也无需投入到村落本身的运营中去，运营主要是为村子和村民带来更多的客源和商机，让当地村民有更好的平台和场景来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清晨独山村的烟云之境

独山是特别的，但也有一些共性可以提炼。它有着天门地户的山水格局，有着叶氏家族几百年来悉心营造出的村落景观，还有世世代代新老村民在此的运营和创造，其中也包括像何春寰这样的新村民，连接外部资源，上下合力，将独山的自然和文化逐步推陈出新。不只是独山，还有众多隐藏于名山大川之间的古村落，它们在成为山水秘境的同时，能否像独山一样，因地制宜、顺势而为，在轻量化的投入下，找到“正合适”的活化方法？

（图/文王越洲，城市观察爱好者、《城记播客》主播。本文致谢刘林和吴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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